Netflix《梵蒂岡少女:奧蘭迪失蹤案》觀後感:預言、洗錢、性醜聞

這部紀錄片講述了1983年發生在教廷梵蒂岡的綁架案。

6月22日,羅馬創下37度高溫。居住在梵蒂岡內的奧蘭迪(Orlandi)一家與往常一樣地生活,他們家服務過七任教宗,歷史淵源長久。這一日,家中一位15歲的女孩艾瑪奴艾拉(Emanuela Orlandi)拿著長笛出門,打算前去學校彩排年末表演。

然後她就失蹤了二十年,至今下落不明。

原以為《梵蒂岡少女:奧蘭迪失蹤案》是普通的犯罪紀錄片,但隨著劇情推進,才發現背景之複雜,遠超綁架勒贖案。然本案諸說紛紜,紀錄片雖已詳細記錄,但仍須事後梳理,方能釐清脈絡。

動機

《梵蒂岡少女:奧蘭迪失蹤案》講述的綁架動機大抵有三類:洗錢糾紛、性醜聞以及換囚。

洗錢糾紛:

教宗為了讓俄羅斯再次回歸信仰,對抗共產主義,暗中資助波蘭團結工聯。但梵蒂岡銀行的工作是支持宗教活動,無法直接轉錢給政治團體,於是透過義大利人卡爾維(Roberto Calvi的安布羅西亞諾銀行執行。而安布羅西亞諾銀行為了便於洗錢(包括黑手黨資金),便和教廷合作,通過當時無外匯管制的梵蒂岡銀行將錢洗出海外。

但好景不常,安布羅西諾亞銀行面臨破產,卡爾維出逃海外,最終在英國被謀殺。黑手黨為了追回資金,綁架梵蒂岡公民艾瑪奴艾拉,勒索教廷。但為什麼是艾瑪奴艾拉而非其他人?這就帶出一樁可能的性醜聞。

性醜聞:

艾瑪奴艾拉的好友透露,當時曾有一位與教宗關係緊密的人對其騷擾,進行sexual advances。雖說不知道性騷擾的具體內容,但無疑使艾瑪奴艾拉成為了梵蒂岡的污點,以及黑手黨的籌碼。

換囚:

1981年5月17日,教宗若望保祿二世遭暗殺,所幸未得逞,警方也逮捕犯人。此人名阿里.阿加(Mehmet Ali Agca),土耳其人。動機未明,有KGB指使說,也有精神錯亂說,也有反帝國主義說。

曾有說法指出,綁架艾瑪奴艾拉的目的是要求釋放阿里.阿加,教宗自己也為否認。甚至綁架案後親赴奧蘭迪家,定調本案和國際恐怖主義有關。但是《梵蒂岡少女:奧蘭迪失蹤案》片中,阿里.阿加否認綁架案與自身有關:「I am against this criminal action, I am with the innocent girl and her ailing family.」故幾可斷定換囚非綁架動機。

但該說法,卻引來阿契蒂(Marco Accetti)。他在後來宣稱自己是綁匪,還跟艾瑪奴艾拉的哥哥同台對質。但證據顯示,阿契蒂與本案無關,其資訊來自新聞媒體。不過,他反而涉入另一樁至今也未偵破的綁架案。

分析三種說法後,可替出換囚。而性與金錢醜聞又是相連的。也就是,最合理的解釋(假設那位黑手黨老大情婦Sabrina Minardi供詞為真)是黑手黨知道梵蒂岡性醜聞,並綁架艾瑪奴艾拉藉此討回欠債。根據《梵蒂岡少女:奧蘭迪失蹤案》片中說法,黑手黨老大確實將艾瑪努艾拉交還給梵蒂岡,故他們應有拿到贖金。

但梵蒂岡為了隱匿醜聞,不知用什麼方法藏匿艾瑪奴艾拉,直到她往生為止(即那份記載費用的文件,但此文件很可能是偽造的)。但無論如何,所有可信證據都顯示,最後處理艾瑪奴艾拉的是梵蒂岡。

一切的源頭:法蒂瑪預言

法蒂瑪預言應是一切起源。1917年5月13日,3位葡萄牙牧童初次遇上聖母顯現;7月13日聖母再次顯現並告知三個預言。不過,其中2位牧童早夭,僅露希亞.桑托斯(Lucia dos Santos)存活且成為神職人員。

該預言(或秘密)共三則,第一則是某種地獄異相;第二則關於包括對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預言、對俄羅斯皈依的要求、以及最終聖母無玷聖心勝利的承諾;第三則描述教宗與許多神職人員遭到殺害。

關鍵是第二則,該預言重點是:

我將來要求將俄羅斯奉獻給我的無玷聖心,以及在首週六進行賠補聖體聖事。如果我的要求得到聽從,俄羅斯將會皈依,世界將獲得和平;如果不聽從,她將把她的錯誤傳播到全世界,引起戰爭和對教會的迫害。善人將殉道;教宗將遭受很多痛苦;各個國家將被消滅。最終,我的無玷聖心將會勝利。教宗將把俄羅斯奉獻給我,俄羅斯將會皈依,世界將被賜予一段和平時期。

當若望保祿二世於1981年5月13日僥倖大難不死時,他立刻意識到此乃聖母庇佑,並想起法蒂瑪第二秘密那句「我將來要求將俄羅斯奉獻給我的無玷聖心」。而他也意識到自己可能是第三秘密(當時未公開)中的教宗。

《梵蒂岡少女:奧蘭迪失蹤案》提到「教宗從醫院病床上說:『我怎能忘記聖伯多祿廣場的事件發生在法蒂瑪紀念日?』。」若聖母要求俄羅斯皈依的要求沒有被聽從,世界會陷入火、教會將遭受迫害。雖然最終聖母的無玷聖心會勝利,但若能遵從聖母,則能減少痛苦。

這促使若望保祿二世開始支助團結工聯-東歐第一個合法工會-,以此回應馬蒂法預言的要求。但沒想到1982年安布羅西亞諾銀行破產,梵蒂岡連帶遭殃,衍生出後續風波,讓無辜的艾瑪奴艾拉於1983年6月被綁架。

但教宗並不只支助團結工聯,也試圖透過在宗教上完成聖母的要求。1982年他曾舉行一次奉獻,但因東正教缺席而未能符合預言要求。1984教宗聯合東正教教宗舉行奉獻,經露希亞修女確認,終獲天堂認可。於是,有人相信隨後而來的蘇聯瓦解,乃因教宗完成奉獻之故。

真相就在梵蒂岡高層

然而,梵蒂岡始終避談此事;我甚至認為他們假意配合調查,藉此凸顯清白。《梵蒂岡少女:奧蘭迪失蹤案》提到有人暗示艾瑪奴艾拉被埋在梵蒂岡的某座墓園下,家屬與律師提出挖掘申請,梵蒂岡也允許。但挖掘毫無成果。

這不免使人懷疑,梵蒂岡因掌握真相,只要家屬的要求不構成威脅,他們都會積極配合。當挖掘計畫沒有結果時,梵蒂岡也就自然地避開了風口浪尖。

若參考梵蒂岡處理其他性醜聞的方式,那麼艾瑪奴艾拉案便更顯神秘。天主教神職人員涉入兒童性醜聞的案件不少,資訊也未被隱蔽;反之,教廷對艾瑪奴艾拉案的態度始終隱晦。難道梵蒂岡較能接受兒童性醜聞嗎?對此可能的解釋之一是,涉入該案者層級較高,且又與洗錢、黑道有關,與其他「教廷之外」的案子不同。多方因素交疊,終始艾瑪奴艾拉一案注定埋藏在歷史深淵之下。家屬可能百年內都無法得知真相,不禁令人唏噓。

簡評

論《梵蒂岡少女:奧蘭迪失蹤案》呈現方式,屬「參與式」紀錄片。它訪問了記者、家屬、辦案人員以及心理學家等。有時也能聽到製片者詢問受訪者的聲音。敘事節奏平穩,但另開一集討論阿契蒂,反而拖延了節奏。阿契蒂固然是本案相關人物,但他根本沒有參與其中。

尤其多數義大利人都知道阿契蒂根本不是犯人,為何要將這部分納入呢?我個人的想法是,製片人的目的並不是單純充版面,而是呼籲觀眾正視另一起失蹤案―16歲的Mirella Gregori,且主嫌很高機率就是阿契蒂。

然而,阿契蒂雖曾被起訴,但並非因謀殺,而是「自我誣告罪」;意思是他在自我指控,明知道自己說的不是真話,目的是欺騙法官。固然聲紋比對暗示他高度涉嫌,但可惜仍不足以作為司法起訴的強力證據。然而還是有必要將阿契蒂放入紀錄片,看能否從串流媒體的廣大群眾中觸發新線索。而阿契蒂當年上節目時並未蒙面,但在《梵蒂岡少女:奧蘭迪失蹤案》中卻用黑色手巾遮住口鼻,似乎不若過去坦蕩,其中原由不免引人猜測。

「我不認為Accetti在Emanuela失蹤中起了實際作用,但我認為他在Mirella Gregori失蹤中起了作用。這就是為什麼我認為應該調查他,因為還有另一個家庭在等待答案。」

Pietro Orlandi

另本片橫跨數十年,敘事時如何切換時間是我感興趣之處。令人讚歎的是,片中幾乎沒使用時間字卡,反而是透過日曆、老式房間鏡頭,並搭配收音機傳來的「非洲高壓正在影響拉齊奧地區」、「在該地區造成酷熱的天氣」以及「在羅馬市中心,溫度將達到37攝氏度,濕度…」聲音,將觀眾帶回事發當天。個人頗愛這個能讓人更沉浸其中的表現方式。

可惜的是,《梵蒂岡少女:奧蘭迪失蹤案》的結局也無法斷定真相,艾瑪奴艾拉至今下落不明。但誠如片尾呈現那般,家屬、記者、律師與調查人員均指出,梵蒂岡必定知道什麼,卻始終三緘其口。只能寄望本案在數十年甚至百年後,終能攤在陽光下,還給家屬公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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